

如坐针毡
□ 丁旭光
从陕西绥德考进上海某大学的贾大敏,毕业后留在了这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,当上了一名语文老师。
那天,贾大敏推开木窗,望着操场上的几羽飞鸽,又一次想起了娜娜。他感到娜娜就如那几羽飞鸽,看似很近,其实是遥不可及。娜娜是贾大敏大学时暗恋的同窗,娜娜的父亲是陕西米脂人,母亲是上海去黄土高坡的插队知青。
大学毕业前,娜娜这边勉强确定了和贾大敏的恋人关系。说勉强,是因为娜娜的母亲动了恻隐之心。这时候的娜娜,已经是上海户口。之所以在毕业前官宣恋人关系,是娜娜的母亲想让校方在贾大敏毕业求职或考研时,有所倾斜。
一想到娜娜,贾大敏就两眼茫然。烦恼中的贾大敏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。桌子上的镜框里,是一张贾大敏的照片:那是大四那年的暑假,他在杭州灵隐寺李叔同出家之处的留影。
此刻的李叔同,没有让贾大敏神闲气定,反而使他心绪烦乱。
为了调整情绪,贾大敏转身打开了电视机,然后,返身取桌上的茶杯。
电视打开了,一首电影插曲从屏幕上逸出:“长亭外,古道旁……”
贾大敏叹了一口长气:他想这是怎么回事?刚刚想到李叔同,就传来了“长亭外……”
兴许是分神的缘故,贾大敏的手一时不听使唤,杯子被他推下桌去,落在了地板上——那几十片茶叶零乱于地。贾大敏心疼茶叶,立马蹲下身去,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捡起。然后,解决了地上的残留物。再然后,贾大敏关了电视机,傻坐那里想高尔基《童年》里外祖父数茶叶的画面。
龙井茶是学生杨一苇的妈妈所赠。当时,为了不至于让杨一苇的妈妈难堪,贾大敏收下了2听茶叶。杨一苇妈妈送茶叶时还补了一句:“这是明前茶,要放冰箱里。”
宿舍里是有一台冰箱,是前任留下。但贾大敏并没有把茶叶放冰箱里,他想“不就是茶叶吗!”他随手把茶叶放到了桌子上。
第二天,他悄悄给了杨一苇一张200元面值的联华超市卡:“星期五你带回去,如果你妈妈不收,我也不收茶叶。”
联华超市卡是贾大敏小试牛刀,在学校年度征文活动中的一等奖奖品。
杨一苇收下了联华超市卡,瞄了瞄面值后,又瞄了瞄贾大敏。
贾大敏感到杨一苇的眼神里,含有一种不屑。
娜娜知道这件事后说他不近人情,假清高。娜娜说你这样待人接物,会被社会淘汰。从那以后,娜娜离他是越来越远。
贾大敏换上一件深蓝色暗格的衬衫,离开了宿舍。
走出校门,拐了几拐,贾大敏来到了中巴车站。他没有问车开往何处,一抬脚,就上了中巴。
二十几个站点过去了,贾大敏还没有下车的意思。
这个时候,传来了电子提示声:“香花桥到了。”
香花桥,这名字怎么这么熟?哦,对,对,杨一苇的家,就在香花桥。
下车后的贾大敏走进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巷,拐了几拐,有“梦吧”两字直扑眼帘。那飘飘逸逸的“梦吧”两字极有情调,贾大敏想我何不进去梦她一场!”
“梦吧”咖啡馆正中是一株硕大的枝盛叶茂的葡萄树,树的顶部悬挂着一串串晶莹的葡萄,在灯光下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情调。葡萄树的左面有一架楼梯蜿蜒而上,铸铁柱栏蜷曲出柔媚的花纹,充满着异国情调。
从远郊来到市中心的贾大敏,感到自己就是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。
几米之外,是一个有骨感美的侧影。那女人左手支着香腮,仄对着贾大敏,不时用右手的中指轻点下唇。那优雅的侧影,让贾大敏想起了娜娜。
不一会,贾大敏的目光被女人身后柜台上的茶叶罐吸引。
远远望去,柜台上的茶叶罐,和学生杨一苇母亲送的茶叶罐头很像。贾大敏想这一罐茶叶要多少钱呢?贾大敏去了柜台。
营业员迎了上来:“先生要什么?”
贾大敏指了指罐头:“能给我看看吗?”
营业员柔声细语地回应:“可以啊。”
贾大敏仔细看着茶叶罐头,确认和学生家长送的茶叶是同款。
“这茶多少钱?”
“150元一杯。”
“150元一杯?”
“对!这是明前新茶。”
贾大敏心里格登了一下,怪不得杨一苇收了他的超市卡后瞄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种不屑!
这时,贾大敏的手机响了起来,是学生家长打来,贾大敏就势走出了“梦吧”。
挂了手机的贾大敏又想起了杨一苇的眼神。一想到杨一苇的眼神,贾大敏是如坐针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