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寻访建筑,神与物游
□ 黄阿忠
去南意的马泰拉、阿尔贝罗贝洛等地,包括西西里岛,都是为了看那些有了千百年历史,已经列入联合国历史文化遗产名录的建筑。意大利有许多城市都是世界的历史文化遗产,随便到哪里逛悠,到处都有遗存的建筑,或者是某个时代的遗迹、遗址。看一看庞贝这座城市,二千多年前被一场火山喷发的灰烬淹没,却保存了当年的城市历史、文化,各种生活、情状。石块的掩埋成了考古的实物,残缺的依存成了审美的对象。那些已经成了废墟的泥砖墙、石台阶、廊柱、平台等,以及广场、喷水池、洗浴场等对照构成、组合、残缺等,相映恢弘、壮观、宏伟而成辉。
马泰拉这座建筑在山上的城市,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六、七千多年前。但见依山凿洞穴、门筑拱窗檐、堆垒泥砖墙、条石铺台阶,阳光下的石头城闪烁着先人的智慧。
一个城市不是一朝一夕产生,它是一点点扩大,渐渐地发展的,层层加筑、叠叠搭建,不追求豪华,却到处都是审美;窗如此隔成形式,门如此装点居室,房顶如此履盖挡风避雨,既符合人的生活要求,还有视觉的审美。二、三千年前世上就有了审美,先人的聪明才智、审美智慧也不知从哪里而来?我想,美的脚步是和文化同行,审美是和文化联系在一起的。
人类文明进化、文化考量其中一个标准是建筑,也就是他们居住的房子、行走的路衢、宗教活动的公共空间等。从原始人的枝杆作架草叶盖顶遮风避雨始,到新石器时代凿石穿山的洞穴,而后大理石堆砌,砖石青瓦构建,亭榭楼阁的雕栏,直至冲天云霄的万千广厦。建筑有文化的承载,赋予了精神和尊严的存在,焕发出历史的价值和记忆。
阿尔贝罗贝洛是著名的蘑菇小城。白色的涂抹状的墙,灰色的呈锥形的顶,造型成蘑菇的形状;烟囱上有铁皮拗成的公鸡图形,有类似宗教符号的月牙形。斜顶涂字母,白线画符号,白墙上影子依建筑之形投其上,光影涉趣,美意盎然;门有深赭、棕绿、铁红等各种颜色,与建筑十分协调,调子非常高级。这种建筑风格、形式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。想起莫兰迪、郁德里罗以白色为基调,搭配各种灰色的油画,不知是画家取材于此,还是审美的某种巧合。
刚刚去过福建龙岩丁屋岭上的丁黄村,那条叫做牛栏街两旁都是黄泥灰墙、黑瓦屋顶、木板木椽的老房子,看似依山而筑的随意组合,然却处处蕴含视觉的审美,不想深山还藏着非常适合写生的自然资源。浙江永嘉林坑一带和丁黄村所处地貌相似,故而老房子的样式、风格也相近,不过林坑的房子筑在山坡,泉水从山石间流过,别有一番趣味。安徽的西递、宏村、南屏等地的徽派建筑,客家人从中原迁徙到南方后用泥、石夯成的土楼、雕楼,美在不同的时空交融。
江南的园林,充满了东方的美学,其中厅堂、亭榭、廊轩、石桥、假山等无不透出雅韵、清净,或是禅意,从中也看到文化的传承,以及中国人生活的情趣。
我们没见过阿房宫,但从杜牧的《阿房宫赋》能感受到建筑所体现的人类智慧,文化和审美。他在赋中描绘的阿房宫,“廊腰缦回,檐牙高啄;各抱地势,钩心斗角。盘盘焉,囷囷焉,蜂房水涡,矗不知其几千万落。高低冥迷,不知西东”。那些随着山起伏的宫殿,是哲学家思想的灵魂所在。
同样是中、西建筑融合的圆明园已经只剩下遗憾,在那些残存的廊柱、殿堂、亭台、楼榭、西洋楼、长春园、绮春园等已成梦境,散落满地的巨大石块默默地讲述着历史故事。
在意大利西西里岛阿格里真托的山上,有神殿、神庙遗址。建筑的尺寸、比例、体积所承载的古希腊文化,样式无可挑剔。远远望去,高高竖在山上的石柱,排列出富有审美意味的组合;残存石块堆垒,面临大海,传递了古希腊、古罗马文化。陶尔米纳依山傍海的古希腊剧场,俯瞰山岩,海滨浪卷,悬崖峭壁,井巷纵横,一片风光恰是历史文化的长卷。
电影《教父》在西西里岛上留下许多外景拍摄地。萨沃卡的山岗上小教堂,曾经拍摄婚礼盛况;山间咖啡馆有教父他们的聚会;以及巴勒莫马西莫剧院的台阶上教父女儿被错杀等等。现在都成了旅游的打卡点。其实那里的小教堂和咖啡馆及台阶极为普通,还有罗马的“西班牙广场”“真理之口”也是如此,然因为在那些地方拍摄了《教父》《罗马假日》而闻名世界。电影本身就是文化,拍摄电影后就有了故事,就有了景观,比如我国宁夏的作家张贤亮打造的影视基地、《芙蓉镇》留下的那条秦书田、胡玉音共同扫过的街、拍《三国》《水浒》留下的三国城、水浒城等等,现在都成了大众的追捧。
我想旅游,也主要是为了看那些建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