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自行车的收藏
□ 崔立
至今家里还有两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,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,看起来是比较占地方的,但父亲坚持说,这两辆自行车他要一直留下来。
那是两辆四十多年前的自行车了,它们存在的时间甚至比我都要年长,因为这是父亲当年迎娶母亲的彩礼。
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,我们家要去些远路,就需要骑自行车了。比如去小镇上,需要骑车十几分钟。比如去大镇上,那就需要骑车半小时。父亲母亲一起出去的时候,我多半是坐父亲骑的自行车,自行车的横杠上会加一张座椅,我就在父亲稳稳扶住的自行车,缓缓地想要爬上去,但那时个儿矮,力气又小,爬了半天上不去。父亲轻轻地一拉我,我就顺势地上去了。父亲的力气可是真大呀。然后父亲会叫一声,你可扶住了,我们出发啦。我说,好嘞。父亲在前面骑,母亲骑在后面。尽管父亲还带着我,还是稳稳地骑在母亲的前面。
后来我上了小学,又上了初中。小学近,步行就可以到学校。初中在小镇上,步行就远了。于是在小学六年级刚开始的时候,我需要学自行车了。按照我的想法,父亲说好给我买小自行车的,那就等小自行车来了再学。父亲坚持说,你还是学大的,在凤凰牌自行车上练习,这样以后你骑大自行车也没问题了。我那时个儿还是不够高,于是就有了我推着自行车,一只脚踏在一边的踏板上,另一只脚试探着想要踏在另一边的踏板上,还没来得及踏上去,伴随着“咯噔”一声,我连人带车摔在了门口的泥路上,硬梆梆地泥路,摔得我眼泪汪汪地直喊疼。学骑自行车,不摔倒是永远学不会的。父亲当时就和我说。怎么办呢?那就继续学呗。我继续推着自行车,越推越快,也只有推得快,才能有更多的时间,把另一只脚踏在另一边的踏板上,这是我摔了几次后,总结出的一个小小经验。
又是几次的失败后,我真的同时将两只脚踏在了两边的踏板上,但还没来得及骑起来,速度放缓的自行车,又很快将我摔倒在了泥路上。这个连续一周的学自行车的经历,至今让我难忘,膝盖擦破了冒出了血,额头摔疼了都肿了,连手也被自行车压到了,使一点力气就疼,但我终于是学会了骑自行车。我骑着已经被摔得“全身是伤”的凤凰牌自行车,咣当咣当地骑了好几百米,那个咣当咣当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。父亲不无心疼地说我,这一周对这辆自行车的伤害,比他过去骑十几年都要大。
为了这,父亲特地把自行车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擦洗和规整,扶手、架子、车座、横杠、车轱辘等等,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,最后还上了漆。上过漆后的自行车,被父亲推在阳光下晾晒,像全新的一样。
在那个年代,谁家里能拥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都是值得骄傲的,更何况我家里还有两辆。我记得,父亲每次和我说起这自行车时,总是一副自得的样子。同样的,凤凰牌自行车也确实发挥着它们巨大的作用,我记得父亲骑得最多的一次,是骑到了20公里外的县城,骑了一个多小时,再骑同样的时间回家。回来的父亲满头大汗,那天我记得还是冬日,我非常奇怪地看着父亲,父亲说他就怕这自行车半路“掉链子”,谁知道这个担心是多余的,这辆“大凤凰”质量还是杠杠的。“掉链子”这三个字,我最早是从父亲口中知道的,在后来的生活中多有听到,就觉得特别的亲切。“大凤凰”是父亲对凤凰牌自行车的昵称,它俨然已经从一种交通工具,转变成为了父亲的多年挚友。
在凤凰牌自行车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日子里,父亲一直没有舍得扔掉它,放弃它。每年都要有几次,父亲会把两辆凤凰牌自行车推到屋子外的水泥地上,就着阳光下,轻轻地擦拭,再打足气,再细致的上油漆,又可以像新的一样了。我看着父亲这认真的样子,不经意间又看到他两鬓的斑白,岁月带走了许多的年华,没有带走父亲对凤凰牌自行车的爱护和坚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