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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1月1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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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版:闲趣
2025年01月17日

泰州的“早茶三宝”

□ 沈嘉禄

 

去年秋天去泰州参加一个活动,次日一大早,一帮吃货去吃早茶。小街幽静,阳光初照,金风送爽,黄菊飘香,青砖花窗红灯笼的老茶馆里已经食客盈门,当地朋友力荐泰州“早茶三宝”——烫干丝、鱼汤面、蟹黄包。

坐下后先喝一杯茶,店堂里置了一堂孔雀牡丹屏风,评书表演刚刚开场,男女双档,绘声绘色,英雄本色,儿女情长。

泰州干丝在当地也被叫作“茶头”,早茶必备,每桌必点。泰州茶客不容置疑地认为:泰州干丝胜于扬州干丝。一吃,在滑嫩软糯方面确实更胜一筹。

泰州朋友还告诉我:泰州的大白干是用盐卤点的,质地比较硬,扬州的大白干是用石膏点的,比较软糯。泰州大白干一般厚2.7厘米,厨师用月牙刀将大白干横削成厚薄均匀的二十多层,此般厨艺被称之为“飘”。“飘”出的干丝长短一致、粗细均匀、丝丝如缕、松松散散,绝细者可穿过针眼。2008年,干丝制作技艺被泰州市政府认定为非遗项目。

与扬州干丝还有一点不同的是,泰州厨师要将干丝投入碱水缸中浸泡片刻,浸泡时间和碱水浓度必须随季节调整。老师傅入行数十年,早已天人感应,只能意会,不能言说。这个浸泡过程也叫“提碱”,提碱不够,干丝外软内硬,口感不佳。提碱过度,干丝变烂,失去弹性。老师傅用手一捏,或用筷子在水中搅和一下,就能作出精准判断。

泰州烫干丝也叫五味干丝,因为干丝中还加入了榨菜丝、香菇丝、姜丝、香菜叶和肴肉条。不过我觉得素直风格的烫干丝更能突出干丝的原香,蒸至出味的开洋粒屑足够赋予它不同凡响的风味。

蟹黄包是用发面做的,面皮松软,与死面做的灌汤蟹黄包不是一回事,猪肉与蟹粉、蟹黄炒成馅心,裹进面皮里,一口咬开,汤汁喷涌,蟹香浓郁。遥想北宋年间,开封府有一种蟹黄馒头,蔡京在府中大宴宾客,最后的主食就是一人一盘蟹黄馒头,吃得大家“信口雌黄”。十多年前我在开封第一楼吃灌汤包子,也有发面做的蟹黄包子,麦香与蟹香混合,自有一种老乡亲的味道。泰州蟹黄包是不是从宋代的蟹黄馒头演变而来呢?没人告诉我。

如果拿靖江的蟹黄汤包与泰州的蟹黄包相比,前者汤清皮薄,更对我的胃口,也不易吃饱。又想起上海城隍庙九曲桥边南翔馒头店的蟹黄小笼馒头,玲珑可爱,体现了上海人的生活方式,有一种极致的美。但无论何地,以蟹入馅只限于秋季,在冰箱里冻了百日以上的蟹肉蟹黄,终不脱令人生厌的腥味。

意外发现这家茶楼也供应秧草包,那么要一笼来尝尝。所谓秧草,就是上海人口中的草头,学名叫金花菜、南苜蓿,上海郊区有草头搨饼和盐金花菜等乡土美食,草头干加老咸肉同锅而煮的菜饭也叫咸酸饭,鲜香至极。草头在苏北被叫作秧草,随意种植就有不俗的收获,一时吃不完就晒干贮藏,青黄不接时用来烧肉、煮汤也是极好的。苏中城乡,在立夏那天有一种食俗,用芋艿和秧草合面,制成煎饼来吃。生煸秧草当然也是一道时鲜,色泽碧绿,柔软鲜嫩,清口解腻。最普遍的是用新鲜秧草做纯素包子,油要放多。一口咬开,馅心碧绿生青,自带清香,我喜欢这种乡野风味。

接下来每人又各吃一小碗鱼汤面。鱼汤面的精华在于汤,厨师将黄鳝骨和小杂鱼油炸后炒成“鱼松”,再加筒骨等一起熬制四小时以上,汤色乳白,香气四溢,再加白胡椒粉去腥增香。有这碗浓稠的汤打底,鱼汤面不好吃也难了。

据说这家店的枸杞头烧卖和野菜麻球也是极好的,可惜时节不对,欠奉,留待下次再来吧。他家还有汪曾祺在文章里写到的草炉饼,也是叫张爱玲起了好奇心而叫她姑妈买来一尝的苏南风味,但我们实在吃不下了,只能带几只回宾馆当点心。

我们喝的茶也有讲究,融龙井之味、魁针之色、珠兰之香于一体,泰州人叫它为“福香”,倒过来读就叫“享福”,讨个口彩。我仔细看了一下,店堂里果然没人单喝龙井或单喝银针的,这也许是泰州茶客日积月累养成的口味吧。

目前泰州的早茶馆子已经有两千多家。文学评论家王干的祖籍在泰州,他对故乡的早茶有这样一段话:“早茶文化的兴起,正是对快餐文化的粗暴和简单的抗议,也是对农耕文明的怀念。当我们信奉‘时间就是金钱’的快生活节奏时,快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但等我们发现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并不全是能用金钱来衡量时,慢生活就变得异常珍贵。早茶需要慢慢地饮,慢慢地品,慢慢地吃,是慢生活的享受,是一种古典情怀。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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