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 草 美 人
□ 徐约维
一直喜欢“香草美人”这四个字。记得有个外国电影叫《香草天空》的。
香草让我想入非非。
也很喜欢“香草”味食物:香草太妃糖、香草冰淇淋、香草蛋糕,香甜里夹杂一点点幽幽的草本气息,潜入肺腑。
现在如有人请喝咖啡,我的第一选择也是“香草”味的。
而“香草”味糖果,已渐行渐远了。
现代人的口味杂且多变,人们已不再固守一味“过去的味道”了。
时代在剧变,科技在进步,但我依旧喜欢着植物。本以为,女人天性爱芳草,看屈原作品时,才知男人也爱芳草。
《湘夫人》里,就有近20种芳草。从荷叶、白芷、石兰、杜衡、杜若等香草到桂木、兰木、木兰、辛夷等香木百草,屈原以某种带“兮”的咏叹调,一唱三叹,铺叙湘君筑室水中以迎接湘夫人情景,以及期约不遇的惆怅。
表达其“思公子兮不敢言”,“遍野斑斓皆为我拥”的心意。
也许,很多人不喜欢离骚体,包括我。但屈原的名句“惟草木之零落兮,恐美人之迟暮”还是深入人心的。
追溯上去,发现古诗里写芳草还真不少。从《诗经》始,就有卷耳(苍耳)、谖草(萱草)、芍药、白茅等数十种芳草。而且,很多诗篇直接以植物起兴,如《蒹葭》里的芦苇,《采薇》里的豌豆苗。
到浪漫主义源头《楚辞》那里,更是氤氲一片香草天空。
古人生产力落后,但他们与草木是“天人合一”的。这是他们另一种优势。
物质享受少,人们每每就在自然界原生态找情趣,而漫山遍野的鲜花鲜草则是触手可及的美感与物感。
人与芳草是相知相通的,是一种天长地久的,和睦相处。
古人相信花的气质和香味可以与人发生更深刻的联系。《诗经》有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。屈原有“青黄杂糅,文章灿兮”(《橘颂》)。
古今中外,从宫廷到民间,人对香草的迷恋与依赖,是曲径通幽的。
从古代闺阁的香氛香薰香膏香饼香匣,到现代最高级香水,也都是从花草中提炼精魂。
在云南有不少植物是直接用来入味的,用香味植物做调味。
百里香、迷迭香、月桂、豆蔻,是法式大餐调料。
至于茶,“不过草木之意”。
草木里深藏着大地遍野里的生命基因。
也许,我是植物控。我也相信,很多人都是。我喜欢植物的天然与朴素,喜欢它们简单的形象,以及某种非常珍贵的特性:寂寂自守;专一;以及生命的纯朴、简洁与蓬勃。
安静,本分,而其荡漾的部分又率性地在向我们致敬……
让我们的内心,也仿佛有种暗暗的期待在摇曳。
也许,我的审美有点偏,比起名花,我更喜欢那些“花不知名分外娇”与“涧户寂无人,纷纷开且落”的花儿们。
兀自绽放,嫣然一笑。然后,下落不明。
下落不明,是花的宿命。
舞蹈家杨丽萍曾说:“我跳的是命”。那么,开,也是花的命。
短暂,也要鲜妍。
“趁笑容在面上,就让余情悬心上”。
花朵朵,云朵朵……
我也喜树,出门时,每每抬头仰视沿街两旁的树木,眼见得绿叶一点点葳蕤起来,汹涌在枝头,绿压压地让人心惊。
绿意汹汹。
草木盛大,铺垫出一阕阕长调锦缎。一路枝枝蔓蔓,一路纷纷扬扬。
世事啊,有一朵醉生,就有一朵梦死。
树不开花,或者说大多数的树不开花。只呈献出各种层次深深浅浅的碧,给人一种安心的踏实。
那是与花儿不一样的活法,不求瞬间烂漫,只求长青长绿。就像某种陪伴,细水长流,人物两安。把那种蓬蓬勃勃的盎然,洇染进我们身心里。
相对于人工装置的花木,我偏爱那种少修剪,不在细节上雕花的草木。也许,很多东西,有些率性方觉可爱。
写作也如此。
人也是。
所以,有时候,我感觉,那些墙角、路边残留的一枝枝小花,很可亲,也更能惹动我们内心的幻想和柔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