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 殷
□ 魏福春
知道他姓殷,是不久前的一次车子擦碰。
这天是周末,时间是午后。老李回到小区见楼旁有一个空位,不禁莞尔:用不着转圈了。位子挤了点——前后两辆车都在白线上。车位紧张,容不得“挑肥拣瘦”。老李一打方向盘缓缓倒车、入位、回正、向前,他对自己的车技自信满满。就在这时有电话进来,他从裤后袋拿出手机,不料车随之微微一颤,急忙踩死刹车……电话结束,老李往后倒了些许,随即熄火下来查看。车顶到了前面一辆灰色的小别克,不过不仔细看的话,几乎见不到印痕。老李松了口气,暗道一声:还好。他的车也经常这里那里出现莫名其妙的“伤痕”,懒得“寻根究底”。
到了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,手机响了,一个陌生的号码,老李挂断了。近来时有乱七八糟的电话骚扰。不一会儿“乌兰巴托”再次唱响,同样的号码,他接通了,是小区保安,说你的车撞到人家车了。老李一愣,实时监控?赶紧下楼,一看楼下的邻居站在车旁,忙打着招呼:“你的车?不好意思!”邻居虎着脸一声不吭。老李有些尴尬,说不上话,那就交给警察处理。
片刻功夫,一辆警车来到了小区。责任清楚,双方签完字,警察让他们相互留了电话,老李这才知道楼下的邻居姓殷。
老李和老殷是打过交道的,不过那时不知道他姓殷。半年前的一个夜晚,老李回到小区已是子夜时分,代驾在他的指挥下,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停好了车。老同学聚会,酒不知不觉多了点,脑子是清楚的,喝酒不能开车。
走到楼前一摸口袋,门禁卡不在身上,这——老李家的门铃几天前突然“无声无息”了,他还没想起报修,而这个时间段进出的邻居基本上不会有——也许是急中生智,他按下了201室的门铃。宛如有人特地守候着,铃声一响,瞬间接通:“哪位?”声音有点冷。老李说:“301的,帮个忙,门禁卡忘带了。”蓦地没了声音,正疑惑着,门禁语音响起:门锁已打开……
这之后老李见到他,会笑着点一下头,他为那天夜晚的冒昧感到歉疚。想不到现在——
老殷瘦高个,头上一年四季带着顶卡其色的棒球帽,脸上鲜见喜怒哀乐,一脸在思考着什么的深沉。老殷已经退休了,他的太太也退休在家。说到他太太,不能不多说一句——皮肤白皙,模样清秀,看上去比老殷年轻不少。重点是,老殷看太太的眼神——柔情似水,情意绵绵。这时,他仿佛换了一个人。夫妻俩没有小孩,或者说孩子不和他们住在一起。两人世界,琴瑟之好,白头相守。他们家车是不常用的,平时外出,老殷也好,太太也罢,代步工具是辆电瓶车,要不是这次擦碰,老李不知道他们家有车。
这个老殷——老李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,上次按他们家门铃,接近零点时分,他竟然意料之中似的等候在对讲机旁。这次车子相碰也是如此,车上的痕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,前后左右也不见有谁经过,老殷却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车旁。
老李想,有时间和楼组长老赵聊聊。楼里的情况,老赵是最熟悉的。只是还没等到找老赵,他和老殷又一次不期而遇……
这天老李又是很晚回到小区。老李应酬多,晚归是常态,很晚说明是遇上了高兴的事。谁知小区里转了两圈没看到停车空位,代驾问怎么办?老李说你走吧,我慢慢找。代驾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式电动车,走了。老李坐上了驾驶座,正要松开手刹,车门被拉开了,老殷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眼前:“我帮你找地方停吧。”老李一惊,老殷鬼魅般如影随形,有何企求?他没有下车,说:“小区里,没关系的。”老殷面无表情:“有关系就来不及了!”老李一震,乖乖地下了车……
老李后来听老赵说,他的车在小区里转圈,坐在阳台藤椅上的老殷注意到了。老殷太太痴迷越剧,白天、夜晚,常和一众姐妹在外排练、表演,老殷是在静候着太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