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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8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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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版:闲趣
2024年08月16日

西湖醋鱼好吃吗?

□ 沈嘉禄

 

最近网上有段视频引发了人们对杭州菜的关注,所谓“自媒体刻意抹黑杭帮菜”的事件。一帮人在杭州某饭店拍剧,点了一道杭州名菜西湖醋鱼,拍了小半天迟迟不动筷,老板觉得奇怪,要来剧本看一眼,原来女主角有一句规定中的台词:“西湖醋鱼真难吃。”老板这下火了,让出地方让你们拍剧,你们一筷没吃,就立场预设地要黑我们杭州的名菜。把这事传到网上,引起网民议论。

我认为,“西湖醋鱼真难吃”这么一句极具针对性的吐槽,不管是视频里的人物撒娇,还是借此传递吃货的不满,一筷没吃就下结论,太不讲武德了。而一众网民借此推断“杭州是美食荒漠”,也是难以服人的。

西湖醋鱼究竟好吃还是难吃?我认为,单纯地表达个人感受,爽则爽矣,往往有失公允。客观评价,需要从各项指标上来考评。首先是食材,其次是技艺,其三是味觉与视觉呈现,最后才落实到食客的感受。就我本人对这道名菜的体验来说,如果算作10次,满分为100,那么可以打个70分。我每年要去杭州,常常去老字号享受正宗的杭州菜,东坡肉和炸响铃可以忽略,西湖醋鱼是必点的。各位吃货知道,西湖醋鱼用活草鱼现宰现烹,连头带尾开作雌雄两片,用的是水汆法,不过油,成熟后浇上糖醋芡汁,再撒上姜末,趁热吃,嫩鲜滑爽,甜酸适口,不腻不腥,恍然有蟹味。

在我小时候跟妈妈在楼外楼吃西湖醋鱼,大概是第一次吧,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:厨师去湖边沉在水里的竹编笼子里捉了一条草鱼进来,草鱼尾巴不停地甩打着,他则若无其事地当着我们的面将这条鱼摔死,以示新鲜,然后拿进厨房操作。在大师傅将草鱼“斩立决”的时候,邻桌的顾客大声叫好,还翘起大拇指。而我分明感觉到有水渍和鳞片溅到脚背上,引起了不安还有怜悯。

但是醋鱼上来后,甜酸的味道马上将不愉快情绪冲得烟消云散,可见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自觉的动物保护主义者。此后每次吃醋鱼,儿时的场景会再次浮现。

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,我和太太多次吃过楼外楼的醋鱼,味道都不错,除了价格遂年上调,出品一直比较稳定。进入新世纪后,有一次又与太太去楼外楼吃饭,照例要点一条西湖醋鱼。这次服务小姐居然问我:“要死鱼还是活鱼?活鱼价钱要高一些。”我一听懵了,西湖醋鱼“自古以来”是用活鱼烧的,怎么可以堕落到用死鱼,这不是数典忘祖吗?

两三年后,我们在杭州另一家老字号知味馆吃醋鱼,服务员给出了三个选项:草鱼、鲈鱼、笋壳鱼。为什么这样呢,她倒也愿意说实话:养殖的草鱼味道一般般,卖价也便宜;鲈鱼虽然也是养殖的,但吃口比草鱼更鲜。笋壳鱼卖得最贵,但肉质最嫩滑。最后她还跟了一句:会吃的人都点笋壳鱼。

我浅浅一笑,将手指停在了笋壳鱼上。

没错,笋壳鱼做的醋鱼味道果然不差,在嫩鲜滑爽方面,明显胜过草鱼,我愿意接受这个变化。

后来碰到一位杭帮菜厨师,聊起西湖醋鱼的今昔。我们很快达成共识,味觉标准必须坚持,但食材方面不妨改良。我还建议他试试用石斑鱼做醋鱼,他呵呵一笑,成本太高啦,杭帮菜现在成了旅游菜式,游客对风味有要求,对售价更有要求,超出游客的预算太多,就卖不动啦。

后来我与一位苏帮菜烹饪大师交流,他支持用石斑鱼做醋鱼的建议。我又说:苏州人看重塘鳢鱼,能不能用这个做成醋鱼,每条塘鳢鱼开两片,仍然取水汆浇汁古法,一盆用到五六条鱼,成菜就很有模样了。他眼睛一亮:有何不可?

大师说:西湖醋鱼当然是一道菜,也可以视为一种烹饪方式,任何一种肉嫩刺少皮薄的鱼都能烧。佛跳墙是一道菜,也是一种烹饪方式,食材可视情况有增有减,现在有了鱼头佛跳墙和清汤佛跳墙;冬瓜盅是一道菜,也是一种烹饪方式,现在有了水八仙冬瓜盅和云腿菌菇冬瓜盅。想明白这个道理,路子就宽了。

后来读到俞平伯的一篇文章,他忆及当年在杭州吃的西湖醋鱼,叫“醋鱼带冰”,活草鱼在宰杀时,厨师单取尾部一段活肉细切成丝(古称鱼脍),就成了一小碟鱼身,鱼头及中段做醋鱼,一鱼两吃,饶有古意。后来水质污染严重,食品安全意识增强,“醋鱼带冰”就失传了。

所以,中国菜就是一个变化的过程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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